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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48)山雨(下) (第2/2页)
他终于稍稍冷静下来,将她的手握在掌中,低声道:“你放心,无论如何,我都不会让人伤你分毫。” 蕙宁看着他,眼角眉梢尽是信任与柔情,她轻轻一笑:“我信你。但你也要信我,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。”语毕,她俯身靠近,在他耳边轻声几语。 温钧野细细沉吟,终于点了点头:“好,都依你。” 可即便有了计议,当夜两人仍旧一宿未眠。 风雨如狂,几乎是泼洒而下,天地间仿佛被浸泡在墨色的淤泥中。每当雨势稍缓,温钧野便与南方一同外出清理山路,号召佃户们一同抢修通道。他肩扛锄头,泥水溅满衣袍,往来于山林之间,几度摔倒再起,手上的血泡早已破裂,却一句怨言都无。 而鲁庄头那些人,不过是在旁做做样子,手里拿着锄头,连泥点都不曾沾上,反倒在一旁斜睨佃户,口中呼喝如奴役牲口。稍有不从,便有打手抽出皮鞭,将人当场抽得皮开肉绽。 温钧野数次试图上前制止,却被鲁庄头几句“奴才调教下人”堵了回来。佃户们低眉顺眼,敢怒不敢言,脚下泥泞不堪,却仍一锄一锄地刨着水沟,背脊如弯弓,仿佛再也直不起来。 他气得直咬牙,拳头几乎攥到发颤。可蕙宁事前千叮万嘱,叫他不可妄动,以防打草惊蛇,他只得将满腔怒火生生咽下,苦撑着沉默。 入夜,夫妻二人终是大吵了一场。 风雨未歇,屋内却如煮沸的茶水,腾起一屋子的火气。 温钧野指责蕙宁过于谨慎小心,蕙宁则认为这到底是庄子上的事情,自己若是插手了也是抹杀了鲁庄头的劝慰,往后更不好管理。 两人你来我往,唇枪舌剑,竟都不肯退让半步。 南方在一旁劝着温钧野,小心翼翼地拉住他衣袖,急得直冒汗;檀云则轻拉蕙宁,眼中也满是担忧:“少奶奶,您别气了,少爷也是为了您……” 小夫妻两人吵得脸红脖子赤,最后温钧野摔门离开。 温钧野在外头转了几圈,雨水打湿衣襟也不在意,只觉胸中那股火怎么都压不下去。“她总爱管东管西,连我出门喝口酒都要管。”他低低咕哝着,声音混着雨声,不辨愤懑还是委屈,“在家里就是她的天下,现在出门了还想管我……成什么了。” 鲁庄头闻言赶忙前来打圆场,打着雨伞,满脸堆笑地说道:“三少爷息怒,少奶奶年纪小,又是关心您才这般。吵归吵,夫妻哪有隔夜仇的?都是自家人,哪能真放在心上。” 温钧野听了也没作声,神情冷硬,眼神仍沉沉的。 鲁庄头见他不搭话,干脆顺势劝道:“要不这样吧,三少爷今晚先别回去,我那边有好酒,正好小酌两杯,消个气儿也好。” 那头,蕙宁在屋内坐着,眼眶却早已通红。她哭了许久,绛珠站在门边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轻声唤道:“少奶奶……” 蕙宁没吱声,绛珠只得硬着头皮说:“南方那边……说三爷今夜不回来了,如今正在鲁庄头那边喝酒。” “砰——!”她还没说完,桌上那只青白瓷茶盏已被蕙宁狠狠扫落,直直砸在门口的木地板上,碎片四溅,几片甚至溅到了绛珠的鞋边。 “他不回来就别回来了!”蕙宁脸色涨红,“谁稀罕他回来!我真是后悔……后悔当初嫁给他!” 她声音高得几乎破音,显然是真怒了。 檀云赶忙上前,将碎瓷一片片拾起来,一边劝着:“少奶奶千万别气坏了身子。这外头雨大得吓人,庄子路又塌了几处,怕是好些日子都下不去山……您和三少爷此刻斗气,也不是法子啊。” 蕙宁捂着脸,哭得肩膀轻轻颤动,声音哽咽:“是他总是嫌弃我,我又能怎样?我也想和和气气过日子,也想有个孩子啊……娘天天唠叨,说我无子无福,说我把温家香火都断了,我不着急么?” 屋内光线昏沉,她整个人伏在矮几前,披散着鬓发,那一副模样,说不出的脆弱。 檀云轻轻拍着她的背,一声声哄着:“会有的,少奶奶会有自己的孩子的。三爷……三爷也是一时冲动,等气消了定会回来。” 屋外雨还未停,风灌进门缝,带来一丝凉意。 绛珠站在门边,望着外头忽明忽灭的灯影,迟疑片刻,忽地悄悄凑近蕙宁耳边,轻声一句:“已经走了。” 蕙宁抹了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,深吸了口气。 这两日,温钧野果然未再踏入蕙宁所住的屋内一步,整日宿在鲁庄头那边,偶有下人传来消息,说他日日与鲁庄头饮酒,醉得东倒西歪。 庄中传得最热闹的,却不是酒,而是鲁庄头家的女儿——燕禧。 那燕禧,浓眉大眼,五官虽不算极致精致,倒也有一股俏生生的神气。她是鲁庄头最宠的小女儿,自小养得活泼泼的。这几日鲁庄头请客饮酒,她便总在一旁服侍,倒酒递帕,行止得体,言笑温婉。 温钧野喝得醉醺醺得,夸赞燕禧知情识趣,比自己家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善解人意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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